从雁门关的风雪中杀出一条血路，我和聂隐娘等人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支撑着回到了最近的关隘。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吞噬。
甲胄上凝结的冰霜尚未化尽，刀锋上的血迹也未干透，但我们没有时间沉溺于劫后余生的庆幸。
简单的休整，甚至称不上休整，只是找了个避风的营帐，灌下几口烈酒暖身。
聂隐娘的脸色依旧苍白，连续的高强度搏杀让她消耗巨大，此刻正倚靠在角落，闭目调息。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丝歉疚，若非我执意深入，她也不必如此冒险。
“将军，”一名亲卫匆匆入帐，声音带着焦急，“刚收到鹰隼传书，前线……前线物资告急，十万火急！”
我心头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战争，打的不止是兵力，更是后勤。
粮草、箭矢、药材，哪一样短缺都会是致命的。
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若因后方补给不济而功亏一篑，我林缚难辞其咎！
“具体情况！”我低喝道，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粮草仅够支撑三日，箭矢更是不足平日一成，伤药也……”亲卫的声音越来越低。
三日！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意味着，若三日内没有足够的物资送达，前线将不战自溃！
“天枢城，”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以及那个在商海中运筹帷幄的倩影，“苏檀儿！”
此刻，唯一能以最快速度筹集到如此巨量物资的，恐怕只有她了。
天枢城作为后方最大的商业枢纽，是我们的生命线。
“备马！我立刻去天枢城！”我当机立断。
“将军，您刚经历大战，身体……”
“没有时间了！”我打断他，目光扫过聂隐娘，她依旧在调息，气息微弱却平稳。
我知道她需要静养，而天枢城之行，更多的是斡旋与调度，我的身份和与苏檀儿的关系，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
“照顾好聂女侠。”我沉声吩咐，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寒风扑面，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焦灼。
快马加鞭，一路风驰电掣。
往日需要数日的路程，我几乎是不眠不休，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当巍峨的天枢城墙遥遥在望时，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瞬，随即又被更大的忧虑占据。
苏檀儿，她能顶住这如山的压力吗？
锦云阁，天枢城苏氏商行的核心所在。
此刻，这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我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股属于生意人的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未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阁内，苏檀儿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那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各处要隘与物资流向。
她一身素雅的锦裙，未施粉黛，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正蹙眉听着一名管事汇报。
“大小姐，城西的张记粮行推说存粮不足，王家布行也说没有多余的棉布……”
“李家药铺更是直接闭门谢客，说东家染病，概不见外客！”
一个个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向苏檀儿，我能看到她紧握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
“檀儿。”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苏檀儿猛地回过头，看到我风尘仆仆的模样，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化为浓浓的担忧：“林缚！你怎么来了？雁门关那边……”
“战事暂缓，但前线物资……刻不容缓。”我言简意赅。
她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你都知道了。我正在想办法，可……你也看到了，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豪商巨贾，此刻却一个个变成了缩头乌龟。他们怕啊，怕被卷入战争，怕血本无归，怕站错了队，日后被清算。”
我理解这些商人的顾虑，趋利避害是本性。
但在家国存亡之际，这种自保，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已经下令，先从我们苏家自家商行开始。”苏檀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于万才！”
一名身形微胖，面容精明的中年管事应声而出：“大小姐。”
“立刻清点库房所有粮草、布匹、药材，以及所有能用得上的战略物资，全部列册，优先供应前线！”苏檀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于万才脸色一变，嘴唇嗫嚅着：“大小姐，这……这可是咱们苏家大半的家底啊！万一……万一前线失利，我们苏家就……”
“没有万一！”苏檀儿厉声打断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苏家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如何在天枢城立足？如何对得起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于万才被她凛然的气势所慑，低下头，嗫嚅道：“是，是，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补充道，“可……光靠我们苏家，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苏檀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所以，我决定召开一次商界会议，邀请天枢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商行代表，共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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