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而已......吗？
封矣怔怔的伸手抓向天空，微微虚握，自是什么都没有抓住他苦涩一笑，手臂无力颓然落下。
“师叔啊，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孩子。
她很小很小，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在手心，而且她见过我的真身。”
封矣抬头望天，双目渐渐黯淡，嘴角却是渐渐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我曾问过她，想不想骑在我的真身上，去天上看看。
可她呢，却把我当做神明，怎么都不肯。
只是会常常跟我说傻话，说若是要有来世，她想做一只蝴蝶。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为什么再没有见到一只蝴蝶呢？”
封矣手掌轻轻握紧，意识渐渐涣散，不住的重复道：
“明明......只是一只蝴蝶而已。”
墨尘缓缓起身，脸色微白，看着已到了弥留之际的封矣，他想了想，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听着封矣的故事。
封矣呼吸渐渐微弱，眼中以前皆已恍惚，过往云烟，皆是一幕幕快速掠过眼前，消失不见。
他看到自己拜师，看到自己下山，看到......那个孩子因他而死。
为什么，为什么人间的帝王会相信吃龙肉可以长生不死呢？
封矣清楚的记得，那时他修为尚浅，为护人间一小国，与一条恶龙鏖战数月，最后恶龙身死，而他也身身受重伤，坠落云间。
而那个孩子，便在山涧间捡到了自己。
她傻傻的，真不知是如何活到那般年岁，见到自己的真身也不害怕，反而想要把自己拉回去，藏起来。
伤势痊愈之后，封矣曾想把她带走，修炼也好，只是陪着他也好，他总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生活的。
可那个孩子却是不肯，认为跟着他走，会丢了封矣的脸面，只说自己要扬名立万后，再去寻封矣。
可谁知，这一别便是永别。
在数年后，紫衫神君得了种魔剑，闭关修炼，而封矣则是偷偷下山，想要去寻那个孩子。
可他寻到的，却只有一具白骨。
当年他离去之后，那个小国的帝王不知是从何处得知，那山涧中曾落下一条龙来，且有一个小孩子似与那龙相识。
有人说，食龙肉可得长生，那皇帝竟是信了，派人将那孩子抓去，逼问封矣的下落。
封矣曾对她说过，自己住在东海，可她却担心着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会伤到自己，被拷打至死都没有说出封矣的下落。
而当封矣寻到她的尸骨时，却已埋在一处乱葬岗处，封矣花了许久的时间，还是连她的尸骨都拼不齐。
便是在那一日，白龙化为黑龙，一日屠尽那小国，整整三十 二座城， 化为一片血海。
当封矣将那皇帝咬入口中，嚼成碎末时，他忽然想到。
若是那一日，她没有在那山涧中捡到自己......就好了。
又或者自己从不曾来这小国除妖，任那恶龙屠戮，她也该好好活下去的。
封矣嘴唇微微发白，神情苦涩，他已经看不清墨尘的容貌，只是低声呢喃道。
“师叔啊，你说......她临死之际，会不会恨我呢？”
墨尘缓缓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飘忽，低声反问道：
“如果......她恨你呢？”
封矣微微一笑，手掌动了动，却是没能抬起，只得用渐渐沙哑的嗓子回道：
“那样的话，我能舒服些，我更怕她......到死都没有恨过我。”
墨尘轻轻摇头，抬头黑云散去的天空，明亮的光芒洒落，照耀在这残破的永安城内。
但有一段残破的墙壁，挡在了墨尘与封矣身前，正好隔绝了阳光，让墨尘与封矣隐在阴影之下。
封矣的故事并不离奇，人比妖恶这种事，墨尘已经见得太多也杀了太多。
“封矣啊，若是你当初没有入魔，你还会屠掉那个小国吗？”
闻言，封矣微微失神，黯淡的眼中却是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或许不会，但那皇帝我是肯定要杀的。”
“这样啊......”
墨尘轻轻点头，一手拄着剑，强行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妖气入体，神魂破碎，墨尘已是强弩之末，眼下光是站着已是有些吃力。
封矣有所察觉，苦涩一笑，轻声说道：
“师叔......你走吧。”
墨尘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却是拄着剑，踉踉跄跄的向远处行去。
待墨尘行了数十步后，封矣突然用尽所有力气，大声问道。
“师叔......这世上真有报应吗？”
墨尘身子一顿，继续踏步向前行去，神情晦涩的回答道：
“会有的。”
封矣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双眼却是无神的望着天空，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可若是报应来的太迟......那还能算是报应吗？”
墨尘已经远去，自然是无人回答，只剩弥留之际的封矣，呆呆的望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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