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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 申请郡级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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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葛初见铜卡尺时就想过改游标卡尺了。莽朝时期有人把尺设计成“固定尺”与“活动尺”组合,通过导槽移动进行可卡物、可内径测量的形制,在理念上已经跨越关键的一步。

那她不妨在这步上,将其理念推进!

是的,仅是理念。

王葛有自知之明,凭她的能力是做不出精准游标卡尺的。换句话说,即便耗时做出来,也没人认同这种刻值最精准。改革“度”的测量方法,必须经过千次万次的测量比对,将测试成绩上报,然后由官家向地方推行。

制作第一步,当然是改良测量爪结构,将内测量、外测量、深度功能分开,不能仅靠“活动尺”的移动。

第二步才是标精密线段。在大晋做匠师,自恃的本事便是强悍的目测能力,小于“分”的长度全凭匠师目测。那有误差怎么办?没关系,一是误差不会大,二是匠肆制造的兵械、农械,根本用不着那么精密。

反正目前为止,王葛见过的所有直尺、矩尺,最小长度单位都是分(0.242厘米)。

没有迫切的精准需求,或许就是铜卡尺出现后,“度”测量工具未再进步的原因。

言归正传。

改卡尺?同署的匠吏未把王葛这话放心上,不过还是给她出主意:“每月许我等申请一次郡比试考核,你要是有主意了,别拖,赶紧申请改良度器。”被批准后,考核场地就会安排在本匠肆,对场地熟悉,自然利于考核。

王葛腼腆一笑:“我已经申请了。”申请的是改良灶具。

双动式活塞风箱,可以提前出现了。

郡署。

负责木匠事务的职吏只有三人。

江职吏管着州郡级竞逐赛,包括各县、乡、匠肆的比试申报批准,耗资预估,场地位置的安排,察验匠吏的人数,游徼、乡兵以及隶臣妾的辅助安排,材料工具的运输调配等等。

给王葛登记过的何职吏,负责外郡木匠的管理,比如常住身份的更换、核销,吏契收集后按长短期分类,天赋匠人的发现与举荐等等。

最年轻的曲职吏负责本郡木匠,他这份职事,最繁琐的当属匠童、匠工的籍册整理,因为人数太多了。

所以不管什么考核,申报到吏曹署后,安排的最快也得半个月后了。

辽东郡的官署木匠肆以二十四节气命名。江职吏眼力一年不如一年,伏桉很低,正看着惊蛰木匠肆递来的几根竹简,每个上面都是各察验匠吏提出的郡级比试项的申请。

“灶具改良?”稀奇啊,他从事此职十余年了,只听过铁匠、陶匠改良灶具,没见过木匠吏提议的。

轰……由远及近的雷声响起,像袭来千军万马,疾风骤起,把庭院的尘土推向半空,视线尽头,乌云从南至北快速向襄平县覆盖。

三人赶紧闩门,点起烛。何职吏问:“哪个匠肆提出的改灶具?”

“惊蛰匠肆。”

“惊蛰……匠吏是不是王葛?”

江职吏刚才没看完,把竹简竖近:“咝、是她!”他重又起身,开门,这么短的时间,外头已接近黑夜。“你们关紧门,我去找吏曹史。”

加急安排比试,必须吏曹的官长许可。

多年的职吏生涯让江郎君预感,王葛这种天赋匠师,不会无原由提议灶具改良的。倘若她再建功,功劳中有他的参与和促成,或许他晋升之愿就可以实现了!

大雨下了不到半时辰就转小,王葛酉时出匠肆时,夕阳比昨天的都艳。

钱娘子牵着马等在外,马身上全是泥斑,脏的不成样。没等王葛问,钱娘子笑着道:“我巡行农田,正好接你回去。”

“上午雨刚下时挺大的,对农田有碍么?”

“还好。”

匠肆旁的官道修的不好,仅中间位置夯的实,两侧既有积水的小坑,也有踩出来的烂泥。徒步的人脚底打滑,羡慕赶车的人,赶车的则羡慕骑马的,因为骑马就不必担心车轮坏在泥里了。

一路上,王葛二人无话。

进城后不能纵马疾奔,钱娘子问:“阿葛,那几人找你了么?”

“有六个人找我,怨已解。”

钱娘子明白了,剩司马韬、刘清没动静。“成,既然怨已解,明天我就转告王书左。”

“谢阿姐。”

郡署周围的街也比昨天冷清,除了行走的货郎,只剩那些自卖的百姓。

“阿葛,以前我也站在那里。”钱娘子指着前方一棵大树下,声音陷入对过往的回忆:“我每天盼着人买我,又怕人买我。我盼着好心人给我口饭吃,又觉得饿死兴许更好。”

襄平县的百姓有个共同点,就是冻疮多,尤其耳朵、脸蛋和手。自卖的孩童除了冻疮令人不忍,抬头纹也早生,因为他们整日仰望别人。

听到钱娘子有这种经历,王葛再看街边自卖的穷苦人,心里更不舒服。

“是段功曹史买了我,说我力壮,只要我肯踏实学本事,就教我骑马,让我当兵。阿葛,你虽然年纪小,但我像佩服功曹史一样佩服你。我希望有一天,你也和功曹史一样有本事,然后救助更多的女娘。”

王葛眼眶红了:“钱阿姐,你……要离开襄平么?”

“是。我右肩受过重伤,不能长时间挥兵械才退了兵役。但我可以做别的!”说完,她下马,站到当年被段娘子看到的位置。“重回战场,我之夙愿!”

两天后,钱娘子随一拨乡兵起程。王葛把休沐日放在这一天,跟邹娘子一起出城送别。这拨乡兵很多,送别的百姓更多,哭声、低语声、呼喊声充斥着周围。

“钱阿姐!”她不断跳起来挥手:“珍重啊!”

很快,队伍末尾过去了,走远了。

王葛放下摇酸的手臂,心里空荡荡的,才结识祝英,祝英走了,才结识钱娘子,钱娘子也走了。

邹娘子拉过她的手,轻拍她手背两下。

“邹阿姐,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司马韬怒气冲冲出现。

其实王葛刚才看到他在送别的人群中,也看到她原谅的六个少年均在这拨离城的队伍里。

邹娘子手臂一挡,她整个人气质大变,脸带寒霜:“司马郎君是吧?不要无故挡道!”